密宗的神秘、神秘的密宗。
密宗,在中国佛教中,被列为十大宗派之一,又称为秘密教,或简称密教,其别称为喇嘛教,是从西藏语的习惯而来,因为西藏流行密教的出家僧徒,称为喇嘛,所以便以喇嘛而名教,实以人事作为教派的代名。
密宗起源的传说,约有两途:
(一)从传统佛教的观念,认为释迦牟尼入涅盘以后几百年间(公元150—公元250年间),印度佛教中,出了一位龙树菩萨(又一说是龙猛菩萨),打开了释迦佛留在南印度的一座铁塔,取出密宗的经典,从此世上便有了密宗的流传。
到了中国唐朝玄宗时代,有三位印度的密宗大师来到中国——善无畏、金刚智、不空三藏——便传下了密宗的教门。
再到宋末元初,由蒙古人带入了西藏的密教,经过融会以后,到了明朝永乐时期,认为密宗过于怪异,便下令废逐,以后就一直流传在日本,这在中国佛学史上,后来便称它为东密。
(二)从西藏密教的传说,认为释迦佛的一生,所传授说法的重点,都是可以公开讲说的,所以便叫它为“显教”。
至于具有快速成佛的秘密修法,释迦恐怕说出来了,会惊世骇俗,所以终他的一生,便不肯明言。
到他涅盘后的八年,为了度世的心愿,需要传授密法。
因此,他以神通显化,不再经过母胎而出世,又在南印度的一个国度里,正当国王夫妇在后园闲游时,看见池中巨莲中间的一朵忽然放大得异乎寻常,顷刻之间,又从这巨莲的花蕊中跳出了一个婴儿,就是后来密教的教主——莲花生大师。
长大以后,娶妻生子,继承王位,以种种神通威德治理国政。
以后舍弃王位周游传法,到过尼泊尔,发现国王残暴失德,他便取而代之,为尼泊尔治理好了国家,飘然而去。
当中国唐太宗时代,他便进入西藏传授密宗的教法,从此使西藏成为佛国。
他的传法任务完了,在西藏乘白马升空而去,返回他的世外佛土。
据说,莲花生大师永远以十八岁少年的色相住世,始终不老,偶然嘴唇上留一撮小胡子,点缀他的庄严宝相。
西藏密教徒们集会,虔诚修习一种密法“护摩”,以火焚许多供养的物品,有时感通了莲师,亲自现身在火光中,如昙花一现,与大家相见云云。
这一路的密宗,在中国佛教史上,后来便称为藏密。
过去藏密很秘密地固守在西藏的封疆,在元朝,曾一度传入内地,但不久也随元朝的势力而消失。
清初又一度传入,但大半都限于清朝的宫廷、王室。
藏密部分流传到欧洲,被掺入西方神秘学派的事,是十八世纪,英国在印度建立起殖民地的统治权之后,又想侵吞西藏,极力挑拨汉、藏之间的民族感情,煽动地方情绪,英国的学者与传教士们,便又辗转进入西藏学习密法。
同时法国的传教士和学者们,有些从越南通过云南边境进入西藏学习,有些通过英国,也从印度人藏。
一直到1924年以后,汉、藏之间,互通款曲,显教与密教的学人,才有了往来,而藏密各宗若干知名的喇嘛大师们——俗称为活佛的,也就亲自来内地传教,于是藏密便在内地渐渐流传。
尤因佛教各宗的衰落,听到密宗有秘密的法门,可以快速成佛面加快了流传。
要发财的,它有财神法。
要不舍世俗的男女夫妇关系,而又可立地成佛“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它有双修法。
要求官求名的,它有增益法。
总之,密宗几乎以有求必应,无所不能的姿态出现,而且以神通相炫耀,幻弄玄虚。
不管是真是假,这些陪衬密宗外表的作用,便不知赢得多少善男信女们的倾心膜拜!
但从人类文化的发展史来研究,或从佛教文化发展史来看,无论东密与藏密,原始起源的传统说法,实在过于神秘,令人无法置呼。
如果站在宗教性的立场,只有“信”便是,稍涉怀疑,即是渗漏。
可是时代到了今天,科学的文明,到处都向神秘的壁垒钻研透视。
因而,固守旧封并非上策。
密宗的方法,倘使真有利于世人的,何妨再度开放南天铁塔的锁钥,把它的无上威德,多给世人沾些利益?如果打开神秘的大门以后,并无其他东西,那又何必敝帚自珍呢!因此,我来说密。
第三章 密宗的神秘
——近于神人之间的龙树
密宗的历史渊源,已如上文所说,有“东密”与“藏密”两种不同的传述。
但都是扑朔迷离,更增加了密宗的神秘。
笃信现实资料的学者,对此“莫须有”之说,益加不信,甚至讥笑它为愚妄的迷信。
虔诚信仰密教的人,对此神秘而难明其所以然的说法,则更加肃然起敬,视为神奇尊贵。
其实,两是两非都非定论。
密宗之密,经过智慧的透视,究源溯本,也并非完全不能使之明朗化。
总之,从现代学术的立场来研究密宗,首先要把握它的关键,从早期的东密传述中开出南天铁塔的龙树菩萨说起。
(菩萨,是梵文“菩提萨(土垂)”译音的简称,意义即是得道的觉者,但又留情入世而广度众生的慈悲大士。
)
龙树,迟于释迦牟尼五六百年,出生在印度。
幼时聪敏过人,而且喜爱神秘的学术。
在少年时代,与同学二人,曾经遍学印度的神秘学。
据说,已经练成隐身的法术,便与他的同学,行为不轨,夜入王宫,戏弄宫女,有些宫女们因此而怀孕,震惊了整个宫廷。
国王用尽种种方法,甚至请术士入宫捉妖,但都无可奈何。
后来接受大臣的建议,认为如非鬼怪,必是人为。
就连夜在宫中布防,使每一角落,都遍布武士,随意向空握戈刺杀,只有国王周围一丈以内,不准侵入。
结果,他的两个同学都被杀死,失去了法术的灵效,而显现人身。
只有龙树,屏闭呼吸,躲在国王的身后,虔诚向佛祷告,许下忏悔罪恶的心愿,立誓过此一关,即出家为僧,方免于死。
龙村出家以后,潜心佛法,不久,即遍习大小乘的佛经,而且融会贯通,毫无疑义。
于是就认为佛法不过如此,而释迦既然能够创教,当然他也可以独创一格。
据说因此而感动了龙王现身,欢迎他到龙宫的藏经处参观收藏的真正佛学经典。
他在龙宫的“图书馆”中,骑着白马,走马看佛经的题目,三个月还没有全部看完。
因此,大为折服,放弃他的傲慢思想,便向龙王商量,取来人世尚未流传的《华严经》一部。
据说,龙树自龙宫取出的《华严经》,一共有十万偈(印度上古原始的佛学,喜欢用长短句的诗歌方式记述,后来翻成中文,经文之外,又有长短句的韵语,便称它为偈语)。
中国佛经中,由梵文翻译出来的三种《华严经》,最完备的一部,也只有八十卷。
据说,龙树仅只取出原经的万分之一而已。
后来龙树登台说法,也时常显现神通,使听众们只见座上有一圆满的光轮,但闻其声而不见其人云云。
关于龙树菩萨个人的历史故事,在佛教《大藏经》中,另有他传记的专著资料,译文虽然不大典雅,但大体可读,足资参考。
而龙树所著的《中论》,以及与《般若经》有关《大智度论》等的佛教要典,确是佛学的重镇,思精义深,绝不可以轻视。
后来传入中国的佛教,经过四五百年的吸收融会,到唐代为止,建立了中国佛教的十大宗派。
而龙树菩萨,却成为中国佛教的八宗之祖,如:禅宗、密宗、唯识(法相)、天台、华严、三论、成实、净土等。
可以说他真是佛教中的主药,方方有份,实在不大简单,也并非偶然的事。
知道了这些比较简要的龙树菩萨的历史资料,如果也用考证的方法来求证,实在无此必要。
例如龙王是否代表某一人名等等问题,都是无法解决的事实。
(一)因为上古到中古的印度文化,已经没有文献可徽。
过去的印度人,自己并不注重历史。
后世的印度文化史,是在十八世纪英国的东印度公司成立以后,才由欧洲的学者们开始搜集中古以后的残余资料,并以推测为考证,处心积虑地建立起它的体系,此须再加小心地求证于中国佛经所保存的资料。
因为大乘佛教在印度,当中国的宋朝中叶,早已销声绝迹,完全从南北印度传入中国,成为中国的佛教了。
(二)世界上的神秘之学,如果都可—一考证得出来,它就失去了神秘的价值而不神秘了。
但中国近世和现代研究佛学的学者们,也稍微注重考证,重新估价,认为佛教史上所称开启“南天铁塔”、传承密宗的大师,不是龙树,而另有其人,名为龙猛。
于是龙猛与龙树,又二即为一,一又为二的迷离两可之说,更无定论了!然而无论如何,密宗与唯识学一样,大体说来,都是释迦牟尼涅盘(灭度)以后五百年间开始,到八百年间而集其大成的印度后期佛学,应无疑问。
把握住以龙树菩萨为密宗中心的关键,暂时撇开佛教,再来研究印度文化发展史的另一关键,就应当了解古印度的文化思想向来就偏重于宗教和神秘的学术。
尤其南印度方面,是古代世界上神秘学术的发祥地,它与埃及、中国、希腊、大西洋文化系统等神秘学,都有一脉相通的关联之处。
至于印度的宗教学方面,强调一点来说,它与中古以来,流传各地所创的宗教,都有亲切和秘密的关联,犹如古印度的香料一样,东西双方,都从那里输入。
如果说,在这方面,就说是印度传统文化的光荣,当可受之而无愧。
除此之外,又须另当别论了!
释迦牟尼创立佛教以前,印度原有存在的宗教,便有婆罗门教,而且他的教士们,还是印度历史上第一等阶级的人物。
与婆罗门同时存在,先后流传,甚至与释迦创立佛教时,也同时盛行,比较庞大而有力量的,还有瑜伽士派等许多派别,也就是佛经上常常提到的外道六师门。
他们都与婆罗门教一样,在佛教以前,就有出家修行、吃素苦行的制度和习惯。
中国佛学翻译梵文的“沙门”这个名词,在古代的印度便是一切出家修行人的通称。
自释迦创建佛教的理论与行证以后,虽然他毕生说法四十九年,弘扬正理,驳斥盛行于当时印度的许多宗派和哲学理论——包括有唯物思想的,有放任主义的,有以苦行为道的,以及婆罗门教的宗教哲学,主张“神我”独尊的观念。
但真正服膺释迦佛教,笃信“缘生性空”、“性空缘起”的“般若”正观的,为数并不太多。
而且他当时教化所及的地区,多在中印度和邻近北印度一带,并未完全到达南印度的区域。
释迦涅盘以后,他的弟子,又因戒律(制度)和所闻心得的见地不同,逐渐分成二十多个派别,而且多半属于小乘的佛学思想,互相争论见解,达四五百年之久。
至于奠定大乘佛学的根基,实由马呜菩萨开其先河。
但使释迦尚未完成的传教大业得以完成“般若空观”与“非空非有”的“中观”体系,实自释迦过后四五百年之间,由于龙树的兴起,确有密切的关系。
换言之,龙村曾经遍学佛教以外的各宗各派的外道,就利用他们的习惯方法,揉集而成为另一系统。
但将佛学的中心见地与思想,灌注其中,并不违反人们固有信仰的习惯,而乐于接受,使得佛法普遍弘开,厥功甚伟。
因此可知,密宗,实在便是印度各宗派神秘学术的总集成,而它的中心见地与思想,却皆归于佛的大教。
至于显教和密教的佛法,真正开张推广的,却是后来印度名王,笃信佛教的阿育工之力。
但这种演播,只是限于原始的东密而言。
有关后来藏密建立大小乘佛学完整体系的理论,使释迦与龙树尚未尽臻美满的教理,完成“唯识”心学的体系和程序,则归功于距释迦八百年后,弘扬“弥勒”法统的无著、世亲两兄弟。
因此而使后来的藏密学理,贯串显密的学术而成为通途的条贯。
融通“般若”的“毕竟空”,与“唯识”的“胜义有”为一体两用,使佛学的奥义,更上一层楼而目极霄汉,诚有莫大的功勋。
第四章 密宗理论之依据
无论东密与藏密所标榜的历史渊源如何久远,但它的佛学和修法理论的完整体系,虽自释迦过后八九百年间无著、世亲两兄弟完成“唯识”法相学后,为密宗的修法,建立了一套完整精详的理论,但根据“唯识”与“般若中观”的精义而确立密宗“即身成佛”的奥义,在藏密的发展系统中,由初唐开始一直到明代,从阿底峡尊者著《菩提道炬论》,再到宗喀巴大师著《菩提道次第论》止,才是正式的完成。
其次,由初唐到元明之间,如红教的“大圆满”,花教的“大圆胜慧”,白教的“大手印”等等修法,虽然也本于“唯识”与“般若”的见地,但与其说是“中观“的修法,毋宁说是禅宗心法的同源异派,较为适当。
再其次,东密修法的理论,唯未完全采用“唯识”的大系,但其主要重心,实不离于“唯识”的“胜义有”观。
有关这些学理依据的理由,牵涉太广,暂且不谈。
大日如来与宇宙万有的本体论
东密最基本的大经,便是《大日经》、《金刚顶经》。
《大日经》以“毗卢遮那佛”为密教的本尊,也别称为“大日如来”。
他是法界独一无二的一尊,借用哲学的术语来说,他便是超越于宇宙独一无二的本体。
用佛学的名词,他便是“法身佛”。
他与自性成为眷属,也等于说,宇宙万有,都是他自性本能的附属品,他在秘密性的金刚界的心殿之中,永恒不断地自受所有的法乐。
《大日经》所说的道理和境界,便是他说出自身所证到的圣智境界。
透过《大日经》所说的这些基本原理,我们便可知道人类本自具备超越于宇宙万有的自性本能,根本上,便自具有无比的纯真、至善、至美的万有功能。
它便是法界宇宙万有和人类本性自我的主宰。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另有的第一个因,更不是人类所奉献给他的成果。
它便是由小我归还到本有的大我,而且无所谓有你、我、他的分别之真我。
那么,他与显教、密宗互相共同的《华严经》上所说的“毗卢遮那佛”的原理完全一致。
同时,也和唯识学所标榜的人性与众生共有同体的“阿赖耶”藏识的正反面,本自具有“真如”性体的理论和原则,完全相契。
而且《华严经》由龙树大士所出,《大日经》也由龙树(又说为是龙猛)所出。
《华严》为唯识学的基本要典,同时也通为密宗的大经。
由此而知,后期佛学之有密教,它与龙树菩萨关系的来龙去脉,就不难探索可知。
心向往之的即身成佛
但是,一般显教的佛学,无论大乘和小乘的理论和修法,都说由一个普通平凡的凡夫,要修证到成佛成圣的阶段,实在非常之难。
在小乘的佛学中,认为至少要死后重生人生,连续修持好几生才能证果。
到了大乘佛学的唯识法相宗,认为由凡夫到成佛之路,必须要经过三大劫。
等于说,要经过无数次的世界成坏,才有成就的可能。
一般人在开始学佛学道时,总带有多多少少,或潜在而不自知的功利观念,对于多生累劫修持成佛的说法,和遥远而不能把握的道德升华和善行的结果,不是望而却步,就是多数半途而废。
极难至诚修学,遭遇曲折困难而永无退志。
只有禅宗,标榜出“明心见性,顿悟成佛”,比较富于吸引力,会使一般人生起追求的渴望。
除此之外,密宗“即身成佛”的号召,则更能引人入胜。
此外,在佛学的修法中,无论显教的任何一宗,乃至禅宗,除了采用禅定的静虑——止观等方法,作为修持的凭借以外,其余的学理,大体上都是智慧思维所得的成果。
而且汪洋倘恍,难穷边际,使一般浅智的人,感觉到难以凭借,更无绝对的把握。
而在密宗呢?提出有“三密”的加持功德,使人容易得到“即身成佛”的效果。
而且花样百出,可使修学密宗的人,昼夜忙着“有为”而求达“无为”涅盘的成果。
这是人们多么喜欢的事,也可以说,它是经济价值高而成本较为低廉的成佛捷径。
所以释迦牟尼遗言中提到,后代末世的时期,大乘佛学的智慧成就之学,一一衰落,唯独密宗与具有宗教性信仰的净土宗,才能流布不息。
以此证之于现代的趋势和事实,却甚为相似。
密宗三密中的身密
密宗所谓的“三密”,就是身、口、意的三重内涵的秘密。
所谓身密,归纳起来,应有两种意义:(1)人体本有的奥秘,它与天地宇宙的功能,本来便具有互相沟通的作用,只是人们没有通过大智慧的理解,没有经过合理方法的修持,所以永远没有发挥伟大的作用。
(2)密宗认为有各种传统渊源于远古的方法,加持到修学密法的人身上,便可使他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可以迅速地与神人互通,天人一体,进而至于成佛成圣。
但是,从东密与藏密的范围来讲,关于身密的道理和修法,却各有不同的基础。
以东密来讲,透过人体两手十个指头,配上心理想象的意念,契合某一修法,便互相结成各个不同的“手印”(中国的道教,叫作捻诀),便可产生加持修学密法者的效力。
因此,对于人体十指具有无比潜能的奥秘,实在有值得研究的必要。
而以藏密来讲,认为除了“手印”的威力以外,关于人身气(气机)脉(内腺)的作用,便本自具有“即身成佛”与天人互通的奥秘,几乎与中国道家的气脉之说,可以互相辉映,益增光华。
(有关密宗“手印”的部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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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西藏佛教密宗文化简述
研究西藏佛教文化,是一个专门的学术问题,不是约略可以说明,也不是现势所需要,现在只从几个要点摘要述说,作为常识了解而已。
并且依照历史演变作阶段性说明,比较容易清理出头绪来。
自唐太宗贞观十五年间,文成公主遣嫁于藏王以后,西藏才决心建立文化,派遣宗室子弟到印度留学佛教,依梵文“笈多”字体创制文字,翻译佛经,并请北印度佛教密宗大师莲花生到藏,建立密教,西藏文化从此奠定基础。
但当时从文成公主入藏的几十位儒生道士们,也播下了不少文化种子,据我所知道的,西藏原始密教,有一部分咒语和符箓与坛城等(坛城具有原始宗教图腾的作用),与道教南宫正一派的很相似。
同时在西藏,也可见到刻画的八卦与太极图。
喇嘛们的卜卦方法,大体也用天干地支配合奇门遁甲的算法。
就是到现在西藏所用的历法名称,还同我们古老的十二生肖象征阴阳气序的纪年方法一样:例如鼠(子)年,牛(丑)月,虎(寅)时等类。
还有在密教未传入西藏之前,本土原来有一种巫教,俗名称之为黑教或笨教,到现在仍然存在。
现在的青康两省边境,大约还有黑教徒千余人。
这种巫教,与道教符篆派,更多相同之处。
在元代与刘福通等的白莲教,清代的红灯照,都有关系。
这类远古遗留的巫祝与方术,不单是一个蛊惑性的邪术,有时候还牵涉到政治问题。
清代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对新疆西藏边地的用兵,与明末遗老,隐迹边疆,组织教民以图复国的事有关,巫教也屡被运用。
文成公主是一个具有才能,并且有坚定宗教修养的女性,当其遣嫁西藏,从她个人来说,是一种痛苦的遭遇。
以一个有高度文化水准,富于文明国度的知识女性,去做落后地区的妃子,确有无限悲苦和重大的牺牲之感。
汉唐以来的和著政策,留给人们许多哀怨的思情。
例如汉元帝时代的王昭君等人,都是为国家政策而牺牲自己个人幸福的伟大女性。
所以后来诗人有讽刺“汉家长策在和蕃”的类似吟咏,隐隐约约都认为这种政策是民族的一种耻辱,其实,也只是一个时代的政治观念的不同而已。
文成公主的个人遭遇虽然不幸,她却为唐朝降服了西藏,亦为西藏开辟了以后的文化基础。
西藏境内拉萨等地,有许多地方与寺庙建筑,相传都是文成公主或莲花生大师看了阴阳风水才决定的,并且有若干地区,到现在还列为禁区,不敢动土开辟。
西藏境内的五金矿藏很多,但到现在还坚奉祖宗遗训,不许开采。
西藏自初唐从印度传入佛教,亦正当玄奘大师取经回国时期。
那时印度佛学,已多为后期佛学,唯识、中观、因明,与弥勒菩萨五明之教,特别昌明。
般若毕竟性空与唯识胜义实有的论辩,各擅胜场。
所以西藏的佛学,一直保有这种论主派明辨的学风,思惟极须正确,辩论务必精详,往往为了一个问题,穷年累月,互相研究讨论,孜孜不休。
这种治学精神,非常值得钦佩,保持印度后期佛学的遗风(可参考唐玄奘法师传)。
就是现在的西藏,要考取得一个格西(法师)的资格,必须积十余年学问,当着僧俗数干人,或数万人面前,公开辩论一个佛学主要题材,经大家倾服,才公认他的学问修养,可以做格西,才取得法师的资格。
关于佛经的翻译,因其文字根本脱胎于梵文,译来比较容易准确,经典也多一些,大体与内地翻译的差不多,但其精神,特别注重密教,所以密宗部分,比内地翻译多了许多。
其本土先哲著作,也很丰富。
不过内地译本,亦有少数为藏译所无,如般若部的《大智度论》等。
唯西藏人对佛学修养,自视甚高,认为内地几乎无佛法,简直有些闭户称尊的气概。
内地一般倾向西藏密宗的学者,甚至也随声附和,未免有冒昧学步,自他两误之嫌。
密教佛法部分,多半自莲花生大师所传,与内地唐玄宗时代,印度密宗三大士——善无畏、金刚智、不空三藏传入中国的密法,大致相同。
我们的密宗佛法,由盛唐到宋元,都很盛行,到明朝永乐年间,才明令摒弃,除保有少数无关宏旨的咒语与方法外,都流传到日本。
现在是这样分别:称传入日本的密宗叫东密,西藏的密宗叫藏密。
藏密的特点,有些的确是东密所无:(1)藏密融会印度婆罗门教、瑜伽术等的修身方法,进而修炼精神,升华超脱,以入佛法心要大寂灭海的境界。
用现代术语说,是一种最高深的身心精神科学,实验心物一元的实境。
它的方法,也很合乎现代的科学化,所以现在欧美人士,如德法英美等国,倾心学习者很多,推崇备至。
这一部分理论与方法,许多相同于内地正统道家传承的方法,但非一般旁门左道可及。
(2)藏密中有一种调治心性之学的方法,如大手印、大圆满等等,同内地的禅宗又极同,这种方法与学理,摆脱宗教的神秘色彩,直接证验到“明心见性”的境界而且历代传承的祖师当中,亦有汉人,只是不及禅宗的神悟,始终落于签象之中。
密宗到底属于秘密教,咒语的难解,效果的神奇,配合虔诚的宗教崇敬信仰精神,加上未经开发的森林地带,与雪山的神秘性,故使整个西藏,永远笼罩在神秘的气氛当中。
此外,密教还有一特点,其精神虽然出离世间,其方法不是完全遗世,它是联合人性生活而升华到佛性境界的。
因此他们的修持,有一部分包括男女双修的双身法,流弊所及,祸害丛生。
宗喀巴大师的改革密宗,创立黄教,就是针对这种方法的反应。
大家看过北京雍和宫的双身佛像,一定会有许多疑问。
其实,这只是密教的一种方法,说明人的生死之际,就在一念的贪欲迷恋,转此一下子,可以使精神解脱,升华到身心物欲世界以外,趣入寂灭境界,得到不可思议的妙乐。
可是正因为其方法,利用人性兽性的习惯而自求超脱,反容易被人托辞误解误做,唐到宋元明间,密教在西藏的情形便是这样。
甚至,牵连蒙古在内。
宋代有印度佛学大师阿底峡入藏,提倡正知正见,传授中观正见的止观法门,著有《菩提道炬论》,影响西藏佛法甚大,由此种下了明代宗喀巴大师改革佛法的种子。
那时,有一内地学禅宗未透彻的僧徒,名大乘和尚,跑到西藏提倡中国佛法,标榜无想念为宗,号召徒众亦不少。
后来与阿底峡弟子当众辩论,被驳得体无完肤,狼狈而逃。
所以西藏佛学界,一直认为内地无真正佛法,这很幼稚可笑、主观的观念,即栽植于这件事上。
抗战时期,黄教东本格西,到成都讲经,还是这样说法,曾引起一场辩论。
其实,他们对内地真正佛法的确茫无所知。
就以黄教的中观正见,所传的止观法门,与内地正统禅宗,及天台宗的止观定慧法门相较,并不见有特殊的超胜地方。
明代永乐年间,宗喀巴大师创立黄教,根据阿底峡尊者的《菩提道炬论》,著作《菩提道次第广论》与《略论》,以人、天、声闻、缘觉、菩萨道的五乘次序,贯串戒、定、慧、解脱的究竟。
同时又集合密教的修法理论,著有《密乘道次第论》。
加以严守戒律,清静专修,注重弥勒五论的发扬,确为西藏密教放一异彩,他的传承教法,一直流传到现在。
自文成公主进入西藏,宗喀巴大师感化西藏,使西藏的文化,达到一个完整的高峰。
虽然如此,历史的演变,盈虚消长,穷通变化,永无停止。
西藏密教,自初唐到现在,大致分为四派。
(1)宁玛派(俗称红教),后又分为五小派。
现在多半还流传在后藏及青康等边区。
(2)噶居尔派(俗称白教),内分九小派。
现在主要传承,在西康打箭炉木雅乡的贡噶山一带。
(3)萨迦派(俗称花教),从元代大宝法王以后,一直在前后藏各地及青康等处流传。
又循金沙江流域,如云南怒江、丽江等地,亦传承此派密教,极具声望。
(4)宗喀巴大师所创的黄教。
现在前后藏的达赖、班禅,蒙古的章嘉大师等,都是掌教的领袖。
现在美国旧金山传法的帝洛瓦喇嘛,也是蒙古有权威的有道高僧。
上面所讲的前三派,都从历代沿革改变而来。
但依黄教看来,认为并非正见的佛法。
黄教的修法,除中观正见,止观法门以外,密教佛法,特别注重大威德金刚修法与时轮金刚修法。
如第九代班禅大师在北京南京各地,先后举行时轮金刚法会,有十一次之多。
清兵入关之初的几位皇帝,都亲自学习过密宗,如雍正、乾隆皆是此中行家。
以前我在西康,据几位汉人喇嘛说:《大威德金刚仪轨》,雍正曾经亲自翻译一次,为历来密宗译本中最完善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