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过李冰治水之后,成都的城市发展也就形成了扬雄在《蜀都赋》中的“二江珥其市,九桥带其流”的城市格局。“珥”就是戴着的耳环,“市”就是集市贸易的商业圈。汉代成都最著名的“市是在城区的西南角,即李膺《益州记》里的府市和州市。这些地方位于市桥和笮桥之间。成都人到这个商业圈需经过桥才能抵达。那时,两江之上共有七座桥,这是李冰创造性的城市建设。
清时吴好山有竹枝词记成都七桥:“建昌万里禅尼外,安乐升仙与笮桥。更像永平求故实,七星无复是秦朝。”而最早记录成都七桥位置及名称的文献,是晋常璩《华阳国志·蜀志》:“李冰造七桥,上应七星。”然而记录这个的时代距离李冰有五百多年了。有意思的是,这七桥的桥位与天空中的北斗七星相似,既富有神秘色彩,又使人难忘,因之对成都人来说,这七桥是成都最久远的记忆。
在早期的城市决策者看来,城市规划与占星学、水学有着密切的关系。因之,董仲舒《春秋繁露·顺命篇》说:“天者万物之租,万物非天不生。”地上的建筑物包括城市都与此相关,才能求得吉运。
罗开玉先生在谈到七桥时说:“战国秦汉间的五行思想流行把神秘数字与五行、方位、家人、城邑,甚至与国运相联系。”这“两江”与“七桥”,是“二与七为朋,居南方”的具体表现。李冰还计划利用天人合一的风水观念治蜀:“善言天地者以人事,善言人事以天地。”此外,两江上的七桥,还具有“关锁”之意,欲将吉气、旺气、财气留在成都。但不管如何,这七桥的来历总不是随意就兴建的意思。枕山、环水、面屏,是古代城镇风水理论的重要模式之一。成都城经多次兴废、扩建、变革,都与此有着密切的关系。
郦道元在《水经注》里记录下了七桥的情况:西南两江有七桥,直西门郫江上,曰冲治桥,西南石牛门日市桥,吴汉入蜀,自广都令轻骑先往焚之。桥下谓之石犀渊,李冰昔作石犀五头,以厌水精,穿石犀渠于南江,命之曰犀牛里,后转犀牛二头,一头在府市市桥门,一头沉之于渊也。大城南门曰江桥,桥南日万里桥,西上日夷里桥,下日答桥。南岸道东有文学,始文翁为蜀守,立讲堂,作石室于南城。永初后,学堂遇火,后守更增二石室。后州夺郡学,移夷星桥南岸道东。道西城,故锦官也。言锦工织锦,则濯之江流,而锦至鲜明,濯以他江,则锦色弱矣,遂命之为锦里也。蜀有回复水,神尝溺杀人,文翁为守,祠之,劝酒不尽,拔剑击之,遂不为害。江水东径广都县,汉武帝元朔二年置,王莽之就都亭也。李冰识察水脉,穿县盐井,江西有望川原,凿山崖度水,结诸陂池,故盛养生之饶,即南江也。又从冲治桥北折曰长升桥。城北十里日升仙桥,有送客观,司马相如将人长安,题其门曰:不乘高车驷马,不过汝下也。后人邛蜀,果如志焉。李冰沿水造桥,上应七宿,故世租谓吴汉曰:安军宜在七桥连星间。汉自广都乘胜进逼成都,与其副刘尚南北相望,夹江为营,浮桥相对。公孙述使谢丰扬军市桥出汉后,袭破汉,坠马落水,缘马尾得出,入壁命将夜潜渡江就尚,击丰,斩之于是水之阴。江北则左对繁田,文翁又穿湔以溉灌繁田千七百顷。湔水又东绝绵洛,径五城界,至广都北岸,南入于江,谓之五城水口,斯为北江。江水又东至南安为壁玉律,故左思云东越玉津也。由此可知成都七桥的大致位置:郫江之上共有五桥,郫江包围成都城区之西面及南面大段,而流江上仅有两桥。至汉代,七桥演变成两江九桥。
冯汉骥教授曾记王建永陵:“出南门为江桥(员星桥),过江桥即万里桥(长星桥)。郫江,江桥所跨。万里桥跨外江(流江)与江桥相值。沿江桥西上为市桥(玑星桥)。渡市桥南跨外江者曰夷里桥(夷星桥),此南面两江之四桥也。出西门日冲治桥(冲星桥),再西北日长升桥(尾星桥),再西北日永平桥(曲星桥),此西面郫江上之三桥也。”据以上,是郫江上之员星、玑星,与流江上之长星、夷星,组成象征北斗之斗勺,更由郫江上之冲星、尾星、曲星作为斗柄,北斗七星于以形成。”此桥名虽不尽相同,大致可以看出其流变。
这里且看长星桥:长十余丈(约三十四米),高三丈(十米),宽一丈五尺(五米),七孔石板桥,势如饮虹,当时名“长里桥。《华阳县志》记,桥下有一笃泉,故又名“笃泉桥”。万里桥故址即今老南门大桥,在成都历史上,这座桥是成都名桥,文人雅士所写的诗词歌赋很有不少,如岑参《万里桥》:成都与维扬,相去万里地。沧江东流疾,帆去如鸟翅。楚客过此桥东看尽垂泪。这里的维扬即扬州。吕大防《万里亭》:“万里桥西万里亭,锦江春涨兴堤平。拏舟直入修篁里,坐听风湍彻骨清。”盖唐宋时,成都人出行,多从万里桥码头上船,古为送客饯别之地,酒家特多,商贸繁荣,这可以说延续了旧时长星桥的余韵。
现在所知最早索桥是笮桥,它建于秦李冰任蜀守之前(公元前二五一年),距今二千二百余年,跨城南面的流江,又名夷星桥,是当时按北斗七星形状建成的七座桥中的一座。西汉王褒在《益州记中载,笮桥在司马相如宅院南一百步,建造时用三个大铁锥来系桥柱紧竹索(现今铁锥仅有两个)。《晋书·桓温传》记载,永和三年(三四七年)桓温伐蜀进攻成都时,曾与李势战于笮桥,可见,时隔近六百年后,笮桥仍在。至宋代,陆游有诗《梅归马上戏作》:“平明南出笮桥门,走马归来趁未昏。渐老更知闲有味,一冬强半在梅村本为梅花判痛饮,却嗅梅香消宿酲。日欲落时始上马,青羊宫前闻发更”此时笮桥已非昔日的竹索桥了。
不过,学者任乃强考证,蜀时不曾有桥,河济平流时用舟渡,渡险溪用溜索。蜀地修木桥是从李冰开始的,修石桥是唐代开始的这也是成都两江之上的桥梁流变。
流江是从都江堰流下来的河流,水质最佳,蜀锦织成,在江中漂洗后锦色更鲜。这才有汉代在笮桥南岸设立“锦官城”管理织锦手工业。到了唐代,这里又为居民制造彩笺的地方。这也就是后来成都西南至杜甫草堂前一段江流称为浣花溪的由来。
七桥的名字并非是固定不变的,《益州记》云“一长星桥,今名万里。二员星桥,今名安乐。三玑星桥,今名建昌。四夷星桥,今名笮桥。五尾星桥,今名禅尼。六冲星桥,今名永平。七曲星桥,今名升仙。又冲星桥,市桥也。由此可见,除了名胜之外,七桥就是成都的地标。晚唐时修筑罗城时,郫江改道,江上五桥遂被弃置。这些桥记载了成都人的城市地理和文化,只能供后人加以凭吊了。而唯一在今天可看到的就是万里桥了。
成都城除了两江之外,还有四座因修城而挖的池塘。城北为龙堤池,其具体位置在今市内青龙街一带。魏晋以来即相传,扬雄故宅就在池畔。龙堤池也被人们认为是扬雄的洗墨池,简称“墨池”又,城东千秋池,西有柳池,西北有天井池。“津流径通,冬夏不竭。”这一时期的成都水系发达,也是可以想见的。
汉代成都城区并不大,东部是大城,为官府区,西部小城,为居民生活区,我们可以设想正是由于这样的居住和商业的分离,两江之上的七桥带给成都人的是生活便捷,两江沿岸构建的都市生活,凸显出成都城市管理者的智慧。在《蜀都赋》中,可看到西市和南市所构成的商业圈,成都在全国众多城市中脱颖而出。七桥如今俱已消失,但从旧日文献中我们可以感知其应有的温度,也正因如此,这古桥遗韵成为成都城市文化的一部分,已深深地融入到成都人的生活当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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