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年间,为加强边防军事部署和编纂《大清一统志》,清政府开始调查绘制中朝边界的地理图志。
康熙二十四年(1685),朝鲜咸镜道地方军政官员给送军器船只,纵容大批守边士卒越境偷采人参,在吉林头道沟与三道沟之间,枪伤前来绘制长白山、鸭绿江地图的清军协领勒楚。
清朝派大臣到汉城与朝鲜国王共同查勘此事。
处死为首的25人,国王罚银二万两。
朝鲜政府遂下令严禁咸镜、平安两道开采人参,停止内外人参贸易。
1710年,朝鲜平安道李玩枝等兄弟三人与同伙六人越境杀死东北受雇于北京皇商的采参人5名,劫掠其参货。
朝鲜政府闻讯,紧急悬赏捉拿罪犯,并向清朝礼部咨报。
后拿获并处死其中的七人。
此案审结后,康熙帝认为,人民私越原因乃边界不明,决心查清鸭绿江、图们江上游边界。
康熙五十年(1711),康熙谕大学士等:“朕前特差能算善画之人,将东北一带山川地理俱照天上度数折算,详加绘图示之。
混同江自长白山之后流出,由船厂、打牲乌拉向东北流,会于黑龙江入海。
此皆中国地方。
鸭绿江自长白山东南流出,向西南而往,由凤凰城、朝鲜国义州两间流入于海。
鸭绿江西北系中国地方。
江之东南为朝鲜地方。
土门江自长白山东边流出,向东南流入于海。
西北系中国地方,东南系朝鲜地方。
此处俱已明白。
但鸭绿土门二江之间地方知之不明。
前遣部员二人望凤凰城会审朝鲜人李玩枝事,又派出打牲乌拉总管穆克登同往,此番地方庶得明白。”穆克登到达凤凰城审案结束后,即经满浦,乘小船溯江而上,欲道鸭绿江江源。
因朝方阻挠,未能到达目的地。
康熙五十一年(1712),穆克登奉康熙谕旨,第二次探察中朝边界。
朝鲜政府亦派官员支应。
6月3日,穆克登至白头山天池,自天池南下寻找鸭绿江、图们江江源。
6月7日,穆克登在白头山天池小梁渊之东三里处伐石刻碑。
碑高3尺,阔2尺,碑文为“大清乌喇总管穆克登奉旨查边至此,审视西为鸭绿东为土门,故于分水岭上勒石为记。
康熙五十一年五月十五日。
笔帖式苏尔昌、通官洪二哥,朝鲜军官李义复、赵台相,差使官员许梁、朴道常,译官金应宪、金庆门”。
现存文献有朝鲜方面朴权的《北征日记》,金指南的《北征录》和洪世泰的《白头山记》。
穆克登在勘界时受到了在当地垦荒和采参的朝鲜土著的误导,认为图们江发源于天池,“伏流”于地表之下上百里后才涌出地面。
朝鲜官员也认为“大池”之南应属朝鲜(朝方同时还认为柳条边以外是“无主空地”)。
长白山是女真人故地,在朝鲜王朝建国后的一百多年里,一直被视为“野人”(女真)活动的“域外之地”。
到康熙年间勘界时,朝鲜的镇堡和把守都位于长白山以南五六日路程的地方,这里也是朝鲜的实际控制线。
但是出于防备清朝的军事目的,需要长白山这一天然屏障的保护,所以提出以长白山作为定界的目标。
当时朝鲜方面很清楚长白山和天池对清朝的重要意义:清朝认为其始祖仙女佛库伦在天池吞下红果,生下满洲始祖布库里雍顺。
清朝把长白山视为发祥之地,多次派人踏查长白山,并遣官员祭祀,因此朝鲜虽然觊觎长白山,但始终不敢提出以天池为界,只是说“大池”之南应属朝鲜。
穆克登所立的界碑在天池东南麓,这在韩国汉城大学收录的奎章阁文献《舆地图》(古4709-1)中的《白山图》里也有反映。
该图在天池东南侧标有“江源碑”字样,旁边的甘土峰标有“水出”二字,其下流出的河流为红丹水,再下游为鱼润江、朴下川,再下游为茂山和图们江。
根据洪世泰《白头山记》的记载,在树立定界碑时,穆克登先登上天池,然后从岗脊缓缓下来,在平地上又走了三四里,来到一条光绪年间称为“大旱河”或“黄花松沟子”的旱河,指定这里为图们江源,然后在附近立碑。
碑的位置距离天池池岸有十余里。
今天已经确定“黄花松沟子”在雨季的涌水是流入松花江的。
鸭绿江的发源地在天池以南约四十里,图们江发源地则位于天池以东约百里。
但是穆克登受到《元一统志》、《明一统志》、清朝《盛京通志》的影响,错误地认为鸭绿江、图们江和松花江都发源于天池,所以硬是为鸭绿江和图们江找到了一个事实上并不存在的“江源”。
实际上若真的以两江江源及其连线为界,那清朝和朝鲜的边界还要往南移三四十里。
清朝末年,尤其是同治、光绪年间,禁止人民出柳条边垦殖的禁令,已经废弛多年。
许多京畿、山东的贫苦农民纷纷携家带口“闯关东”。
而朝鲜方面则由于李朝末年的数次大灾,又有大批饥民越过图们江到中国境内,垦荒种地,盖屋定居。
光绪十六年,总理衙门奏称,虽然允许朝鲜流民登入吉林珲春、敦化县户籍,但朝鲜又纵容更多的流民过江侵占土地,究其原因,“乃其国始误以豆满、图们为两江,继误指内地海兰河为分界之江,终误以松花江发源之通化松沟子有土堆如门,附会‘土门’之义,执意强辩。
继经希元派员查勘石乙水为图们江正源,议与长水分界,绘具图说,于十三年十一月奏奉谕旨咨照其国王遵办在案。
乃国王不加详考,遂信朝鲜勘界使李重夏偏执之词,坚请以红土山水为界。
……臣等查吉林、朝鲜界务,前经两次会勘,其未能即定者,特茂山以上直接汲泡水二百余里之图们江源耳。
至茂山以下图们江巨流,乃天然界限。
江南为朝鲜咸镜道所属之茂山、庆源、钟城、会宁、庆兴等六府地方,江北岸为吉林之珲春及敦化县地方。
朝鲜勘界使亦无异说。
……现在江源界址既难克日划清,则无庸勘察处所,似宜及时抚绥。”
1885年、1887年,清朝与朝鲜方面对图们江源头又进行了两次勘界,分别称为乙酉勘界和丁亥勘界。
在乙酉勘界中,中朝双方确认鸭绿江和图们江的江源相隔七十七里,但关于图们江正源再度发生争论。
中方起初希望以发源于小白山的红丹水为界。
但是朝鲜移民已经在红丹水以北定居上百年,于是清朝方面同意退让,认为应当以发源于小白山的石乙水为江源。
朝鲜方面认为白头山是朝鲜半岛所有山脉的祖山,应当以发源于白头山的红土水为江源。
但清朝官员认为朝鲜的要求“有碍于长白山发祥重地”,坚决不予同意。
朝鲜王朝末年,饥民开始越境开垦在钟城和稳城之间的图们江水中沙洲,包括犬滩、压江滩、龟岩滩、柳田滩等沙洲,这些沙洲后来被统称为“垦岛”,后来又写成“间岛”。
后来“间岛”逐渐成为朝鲜移民对图们江以北地区的称呼。
1900年八国联军之乱时,韩国曾试图趁俄军占领东三省的机会,出兵吞并间岛(珲春)地区,然后与俄国协商解决领土归属问题。
韩国人李范允甚至组织了一支私人部队,开进间岛地区。
但是1904年俄方在英美德等国的压力下交还东三省,间岛地区也被清军收复。
光绪三十三年(1907),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命吉林边务帮办吴大澄踏勘长白山与中朝边界,以应对日本挑起的“间岛交涉案”。
吴大澄一行在当年夏天详细考察了红丹水、石乙水、红土水,以及连接松花江的黄花松沟子,随后查看康熙年间定界碑,然后又登上天池,随后南下考察天池南麓的小白山,随后沿头道松花江顺流而下,返回吉林,全程2600余里,历时73天。
考察结果写成了十万字的《延吉边务报告》。
1905年日本通过《乙巳条约》取得了韩国的外交代管权,此后中朝边界事务由中日双方交涉。
1909年中国外务部尚书梁敦彦与日本全权公使伊集院彦吉双方签订《图们江中韩界务条款》第一条规定“中、日两国政府彼此声明,以图们江为中、韩两国国界,其江源地方自定界碑起至石乙水为界”,从而确认了中国对白头山(长白山)以及天池的完全主权。
另一方面,朝鲜王朝最初以太祖李成桂的诞生地永兴(咸兴)作为王朝的发祥地,永兴以北的鼻白山被朝鲜尊为“北岳”。
当时朝鲜对山川祭祀的最高等级是中祀,包括四岳(永兴鼻白山、京城三角山、开城松岳山、全罗智异山)、三海(东海、南海、西海)、六渎(鸭绿江、大同江、汉江、德津、熊津、伽耶津)。
白头山只是被列为地方官员自行祭祀的山脉,而且世宗年间下令“白头山非本国境内,削祀典”。
白头山虽然在朝鲜境外,但是被朝鲜人视为“海东第一高峰”,长白山山脉体系也被风水学家视为朝鲜半岛众山之祖。
十九世纪初,朝鲜英祖把白头山提升为北岳,以提高咸镜道作为朝鲜王朝“龙兴之地”的地位,但遭到群臣反对,认为白头山“跨越胡界”,不便于登顶祭祀。
经过反复争论,英祖决定在甲山对白头山实行“望祀”。
到十九世纪末,朝鲜民族意识增强,王室也开始以李成桂的高祖和曾祖担任元朝达鲁花赤时曾活动过的图们江以北地区为王朝发祥地,并大力渲染高句丽和渤海国的旧疆土意识。
1897年朝鲜国王李熙建立大韩帝国,并指定五岳(中岳三角山、东岳金刚山、南岳智异山、西岳妙香山、北岳白头山)、五镇(中镇北岳山、东镇五台山、南镇俗离山、西镇九月山、北镇长白山——即咸镜长白山,在咸镜北道镜城郡)、四渎和四海。
1910年韩国被日本吞并,此后在朝鲜人争取民族解放和国家独立的斗争中,白头山由原来象征朝鲜王朝及大韩帝国“发祥圣地”的圣山,变成了象征朝鲜民族独立精神的“灵山”。
日据时期创作的《爱国歌》(现韩国国歌)第一段就写道“直到东海(日本海)水干透,直到白头山被磨平,上天会保佑我国万岁!”
1962年中朝边界条约第一条对天池边界进行了修订。
其第四款规定:“天池以东的边界线,自上述山脊上的2628高地和2680高地间的鞍部的大体上的中心点起,向东以直线到2114高地,再以直线到1992高地,再以直线经1956高地到1562高地,再以直线到1332高地,再以直线到图们江上游支流红土水和北面一支流的汇合处(1283高地以北),从此界线即顺红土水的水流中心线而下到红土水和弱流河汇合处。”——新边界以位于北边的红土水取代南边的旧国界石乙水,石乙水以南的领土由此属于朝鲜。
此外中朝边界条约第五条还规定“本条约签订前的一切有关两国边界的文件,除1962年10月3日签订的中朝两国政府代表团关于中朝边界问题的会谈纪要以外,均自本条约第四条所述的议定书生效之日起即行失效。”以石乙水为中朝两国国界的1909年图们江中韩界务条款,至此失效。
转载请注明出处悦翼世祥风水网 » 为什么长白山和朝鲜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