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六年(1621年) 三月二十一日上午,辽阳城鼓乐齐鸣,努尔哈赤作为胜利者,在诸贝勒大臣的护拥下,进入大明统治了两个半世纪的古城辽阳,原辽东经略的官署成了后金汗的大衙门。
进城不久,努尔哈赤就决定迁都辽阳,所以,在夺取辽阳以后不到一个月,努尔哈赤和诸贝勒、大臣就把妻子从萨尔浒接到了辽阳城。
到了八月,努尔哈赤又决定在太子河北岸五里修建新都城,名曰东京。
关于为什么要建新都城,努尔哈赤曾向诸贝勒大臣做过解释,他说:辽阳城城大,且年久失修,已颓废不堪,不好防守。
东边的朝鲜,北边的蒙古,对我们都不驯服,如放下他们去进攻西边的大明国,难免有后顾之忧。
必须另筑坚固的城郭,派兵坚守,不为后方担忧,才可放心大胆地出征。
东京城于天命六年(1621年) 八月动工兴建,第二年四月宫殿、官署基本建成。
东京城建于一面临河、两面依山的丘陵地上,城墙用砖石合筑,平面呈方形,东西长896米,南北宽886米,墙高10米。
四面各设两门,东门左“抚近”,右“内治”;西门左“怀远”,右“外攘”;北门左“福胜”,右“地载”;南门左“德盛”,右“天佑”。
门额内外对称,外书老满文,内书汉文。
宫殿建于城内偏西处,当年努尔哈赤的八角殿,建在土冈高处。
东京城的遗址至今犹存,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当年,在东京城宫室基本竣工而民房尚未建好的情况下,努尔哈赤就搬了进去。
天命九年(1624年) 四月,又下令将赫图阿拉的景祖、显祖、孝慈皇后,暨皇伯父礼敦、皇弟舒尔哈齐、穆尔哈齐等的陵墓,迁到在东京城东北四里阳鲁山上新建的祖陵。
可是,天命十年(1625年) 三月,努尔哈赤却突然提出要迁都沈阳。
努尔哈赤为什么要迁都?民间有一个传说,说在修建东京城的时候,风水先生告诉努尔哈赤,必须在东京城的西南角盖一座娘娘庙,在东门内盖一座弥陀寺,在龙凤岭盖一座千佛寺,才能压住龙脉。
但这样只压住了龙头、龙爪和龙尾,中间的龙脊没有压住,所以,龙一拱腰,飞上天空,一直飞到浑河北岸。
努尔哈赤就在龙潜伏的地方重新建都,并认为龙是奉上天的旨意,于是就改沈阳为“奉天”。
这种传说当然不可置信。
关于这次迁都,《清太祖武皇帝实录》是这样记载的:
三月,帝聚诸王臣议欲迁都沈阳,诸王臣谏曰:“东京城新筑,宫廨方成,民之居室未备,今欲迁移,恐食用不足,力役繁兴,民不堪苦矣。”帝不允。
曰:“沈阳四通八达之处(《清太祖高皇帝实录》改为“沈阳形胜之地”),西征大明,从都尔鼻渡辽河,路直且近;北征蒙古,二三日可至;南征朝鲜,自清河路可进。
沈阳浑河通苏苏河,于苏苏河源头处伐木,顺流而下,材木不可胜用。
出游打猎,山近兽多。
且河中之利,亦可兼收矣。
吾筹虑已定,故欲迁都,汝等何故不从?”乃于初三日出东京,宿虎皮驿,初四日至沈阳。
从这段记载来看,努尔哈赤迁都沈阳好像很匆忙,其实也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考虑,恐怕不是几天之间的事。
《满文老档》天命十年二月初一记载,一批投降后金的辽东汉官,听到“金国汗欲弃辽东之地移向其本土”后,致书毛文龙,表明“岂能弃其生身之地及父祖之骸骨而去耶?故我等众官商议,致书毛老爷乞一生路”。
另外,毛文龙天命十年(1625年) 正月二十六日的塘报报称:义州参将从逃回的辽民得知,努尔哈赤已下令,要在今年正月初六日起,将东京城关外房屋全部拆掉,搬到沈阳盖房。
说明关于迁都之事,至迟在1624年年底之前已经决定下来。
而努尔哈赤酝酿筹划此事可能更早一些,但最早不会早到天命九年(1624年) 四月,因为本月刚刚将赫图阿拉的祖陵迁到东京陵,可见此时努尔哈赤尚无迁都的想法。
新建的东京城使用了不到三年,半年之内由酝酿到实施,已经是很匆忙了。
至于迁都原因,可能也不像努尔哈赤讲的那样简单,仅仅是因为沈阳地理位置优越,物产丰富。
对上述努尔哈赤关于迁都理由的一段讲话,早有人提出过质疑:辽、沈之西,以辽河为大川,此外再没有大川阻隔,清初西征,从辽阳或从沈阳出发距离相等。
另外,前代设都司于此,并没有听说不方便,难道独有清代就不同了吗?所以,“太祖之新建东京固多劳费,而定都沈阳谓为控制形胜之利,亦未敢以为然也”(《辽阳县志》)。
近年又有人提出,经都尔鼻渡辽河,西征大明和北征蒙古,以及南征朝鲜等战事,都发生在皇太极即位之后,当时努尔哈赤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这段讲话显然是皇太极在撰修《清太祖实录》时,做了润色和修改,而对迁都的真正原因有意作了回避。
清代的辽阳东京城
实际上,努尔哈赤迁都的原因更多的是由当时政治及军事形势决定的。
辽阳是明代东北地区的统治中心,明朝在此经营了二百多年,影响根深蒂固。
努尔哈赤迁都辽阳后,大量八旗军民也移居辽东地区,并强迫汉人与女真人实行“房要合住,粮要合吃,田要合耕”的政策,使广大汉人沦为女真人的奴隶。
而且,努尔哈赤怀疑汉人图谋不轨,动辄杀戮,引起汉人的强烈不满,纷纷采取逃亡、暴力、投毒等各种斗争方式进行反抗。
后金占领辽阳不久,就发现汉人向努尔哈赤的水井中投毒。
六月,努尔哈赤到海州,又有人向井里投毒,企图将其毒死。
以后又陆续发现有人向盐里投毒,用毒药养猪出售。
在城镇,一些商人也参加了投毒斗争,以致八旗官兵购买食品多有被毒死的。
为此,努尔哈赤不得不下令,禁止吃当地宰杀的猪肉,饮水和食盐要仔细察看,以防中毒;同时严禁行商的存在,对于坐商,也要求在店前立牌刻名;购置食物的八旗官兵,要记住店主的姓名,以便发生中毒问题时能够进行追查。
但是投毒斗争仍然持续了很久。
而从当时形势来看,后金的东方有朝鲜,北方有蒙古,它们对后金均未臣服,甚至还帮助明朝攻打后金。
明朝方面,则在后金占领辽东以后,派东阁大学士孙承宗取代保守的王在晋经略辽东。
孙承宗一到辽东,即命祖大寿筑宁远城,并派总兵马世龙等率水陆马步兵一万二千人东巡广宁,由水路至三岔河,做出欲兴师大举之势。
而此时辽南的毛文龙也极为活跃,频频袭击牛庄、耀州等地。
这些都对努尔哈赤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为了摆脱困境,努尔哈赤不得不重新考虑,将首都设在什么地方,既有利于进攻,又有利于退却。
从战略地位来考虑,沈阳优于辽阳。
沈阳处于各方面的中心位置,而且距离女真的老家赫图阿拉不远,进可攻,退可守。
所以说,努尔哈赤迁都沈阳,实际上是一次战略退却,只是历史学家为尊者讳,避而不书罢了。
孙承宗像
历史证明,努尔哈赤迁都沈阳的决定是英明的,是一次明智的历史选择。
对于满族及其后金政权的发展,这次迁都都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
努尔哈赤迁都沈阳,在沈阳的建城史上也是一件大事。
因为,在努尔哈赤迁都前的近两千年的时间里,东北的中心一直在辽阳,沈阳不过是辽阳北部的一座区域性军事重镇,努尔哈赤迁都后,沈阳就取代了辽阳,成为东北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中心。
因此,对于沈阳来说,1625年4月10日(农历三月初四) 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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